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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賣掉的12歲女孩:家裡鬧饑荒,她被親人賣去做童養媳
2019/05/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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舅舅死了,外婆無所謂地坐在靠門的椅子上,臉上毫無悲傷的神色,似乎地上躺著的並不是她親愛的兒子,而是一個陌生人。

1

舅舅死了,屍體被停放在堂屋裡。

慘白的燈光落在他青灰色的臉上,顴骨突兀地高聳在臉上,一身黑白壽衣包裹住了他枯枝似的身體,雞爪似的雙手緊握著,像是想要抓住什麼東西。

而我卻清楚地聽到他咽氣時叫了聲「媽媽」。

長明燈在屋裡跳動,掛起來的白幡與青灰色的棺材顯得極刺眼。

屋裡的人哭得呼天搶地,唯獨外婆無所謂地坐在靠門的椅子上,臉上毫無悲傷的神色,似乎地上躺著的並不是她親愛的兒子,而是一個陌生人。

屍體在靈堂裡停留了三天三夜,她日日坐在旁邊與前來弔唁的客人談話,時時傳出刺耳的笑聲。人人覺得奇怪,在背後議論紛紛,按理來說,失了兒子老人家都應該傷心,可是她卻絲毫沒有露出悲傷的神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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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在舅舅遺像前跪著燒紙錢的舅媽終於忍不住了,扔下手中還未分開的紙錢,直接衝到正與他人談話的外婆面前吼道:「你瘋了?那裡面躺著的是你的兒子,你的親生兒子!你怎麼可以在他的靈前這樣?」

靈堂裡的鑼鼓聲頓時停了。院裡聊天的人也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這場婆媳大戰。

外婆冷笑一聲,也未動怒,面色平靜地坐在椅子上說道:「人死如燈滅,生前未對他好,現在又何必來這一套!」

她這一句話狠狠地戳中了舅媽的淚點,舅媽本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,撒潑發狠更不在話下。她坐在靈堂裡放聲大哭,一邊哭一邊罵,眾人怎麼勸都勸不住。

外婆冷眼看著,便對站在一旁的我說道:「符離,扶我回去,我累了。」

而我見場面相持不下,便聽了她的話送她回去,讓爸媽勸勸痛哭的舅媽。

外婆的屋子在村頭,而舅舅家在村尾。

鄉下的夜晚沒有燈光,慘白的月光照在曲折的鄉間小路上,密集的鑼鼓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極刺耳。冬夜的風一陣一陣地吹著,樹枝被吹著一晃晃的,峭楞楞如鬼魅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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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怕嗎?」她握緊了我的手問道,話語裡滿是溫柔,「這幾天為了他的喪事,你也連著受累了,瞧你都瘦了。」

「婆,有你在,我不怕。我也不累,我送您回去早點休息。」我悶悶地說,「我還得回去看看,怕出些什麼事兒,我媽他們也幾天沒合眼了。」

外婆嘆了口氣,也不再說什麼,只是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東邊老宅走去。

「啪」的一聲,我摁開了牆上的燈,橘黃的燈光瞬間溫暖整個房間。屋裡的陳設還是小時候的樣子,沒什麼變化,唯獨那牆上多出了一張外婆的照片。

照片裡的外婆盈盈一笑,端端正正地坐著,額間也少了些皺紋,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後。我望著照片上的她出了神。

「怎麼,喜歡?」外婆暖暖地問道,「是不是餓了?我去給你煮湯圓,晚上這一鬧,我想你也沒吃飽。」

我搖了搖頭,雖然餓了,不過被舅媽這一鬧,我也失去了胃口,身子縮在羽絨服裡,卻依舊忍不住發抖,沒想到這裡的冬天竟然如此的冷。我頓時失了再走十幾分鐘回去的想法,索性就賴在外婆屋裡擠一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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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想回去了,免得看著心煩。」我對外婆說道,「我這一回去,不知道她見著我還要鬧多久呢。」

「哼,她也只有那點本事。」外婆笑道,「不過你也很久沒回來了呢,再呆些日子再走吧!」她一笑眼角的皺紋便更深了,語氣裡有一種說不出味道。

我笑了笑,也不答她的話,默默地進了廚房燒了鍋開水來洗漱。

我想,或許等舅舅入了土,一切都會好起來吧?

2

喪事過後,我在外婆家裡呆了段時間。爸媽還有生意上的事兒要處理就先回了城,臨走前叫我多看著點外婆,畢竟她年紀大了,有些事難免想不開。

我話少,而外婆話多又幽默,常常引我發笑。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,爸媽忙生意,她便將我帶在身旁。我愛哭,她便用草折些蟲子的小玩意兒逗我,我愛吃甜,她便在家裡屯了好些糖。我也樂於日日在她身後轉,想勾起她的注意,賴著她讓她陪我玩。

由此也引得兩個媳婦兒的不滿,她們想讓她幫著帶孩子,她也不理會,還對她們說,她們的孩子一律不幫忙帶,就獨寵我一個人。

我也發現家中沒有已故外公的照片,每次去舅媽家蹭飯時,我總會指著牆上的照片問那是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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舅媽笑道:「那是你去世的外公。」說著還把牆上的照片取下來,讓我掛在外婆家裡的牆上,「你瞧,你外婆家裡就應該掛著你外公的遺照,不然別人指不定說些什麼!」

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,就抱著外公的遺像回了外婆屋裡,趁著外婆不在家,便偷偷地掛在最顯眼的位置,我以為外婆看到這個會高興,然而我滿心歡喜的等待卻換回了一頓暴打。

她一進屋便看見了照片的外公朝她笑,她愣了一會兒,然後便不住地罵道:「死丫頭,你到哪兒弄的照片?成心想氣死我是不是?」她手裡的竹條兒一下一下地落在我的屁股上。

而我揉著火辣辣屁股,抽抽搭搭地哭了好一會,哽咽地說是舅媽給我的。

她也不再罵了,忽地冷笑道:「好啊你,不想要就別要。我也不會再還給你了。」說著便將那張照片從牆上取下,狠狠地摔在地上,那相框的玻璃嘩啦一聲碎了,我在旁邊嚇得愣住了。

然後她將照片的遺骸扔進了灶膛裡,一把火燒了。

我從此不再去舅媽家,弟弟阿煜也被舅媽勒令不許和我玩。而他遇見我也綿綿地叫我姐姐,還偷偷將家裡的果糖帶給我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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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愛和他一起在外婆家裡看新白娘子傳奇,每每劇終時,我們都愛裹著床單扮演白蛇和青蛇。風扇呼呼地轉著,背上的薄被單在風裡飄蕩,而我們的童年就這樣被風越吹越遠。

後來我大了,離外婆似乎也越來越遠。

可舅媽似乎並沒有因為舅舅的入土而停息她與外婆的鬥爭,她總覺得舅舅去世前把大部分的錢都給了外婆,總是隔三岔五地鬧。

她也向我打聽了外婆到底有多少存款,而我搖搖頭示意我不知道。我知道舅舅是患癌症死的,家中的錢早已被他的病耗得乾淨,哪有什麼錢留給她。可舅媽依舊不死心。

「阿離,就當舅媽求你,你跟舅媽說實話吧。你恨我,我知道,但你也得替阿煜想想,他還要讀書呢。」她哭訴道,一張慘白的臉隱在發下,頭髮也一綹綹的。我沒想到,以前趾高氣揚的她會如此憔悴。

「我是真的不知道,您再怎麼求我也沒用。」我望著哭的一臉淚痕的她說,「你要真想知道就直接問我婆去,別纏著我不放啊。」

或許見在我嘴裡也問不出什麼名堂,她也漸漸怒了,便厲聲罵道:「死丫頭,你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似的,就你這點水準和你婆一模一樣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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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冷笑一聲說道:「我說了不知道,你到底還想怎樣?你要是真沒錢就和我爸媽借,以後讓你兒子還,別成天盯著我婆的棺材本不放。」

我撂下話走了,而她卻在屋裡哭鬧了好一會兒。牆上舅舅的遺照正默默地看著他坐在床邊痛哭的妻。

「阿煜,你別難過了,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。」我坐在外婆的堂屋裡勸他,一早他和舅媽吵架,心裡難受便往我這兒跑。望著這183還抱頭痛哭的大漢,我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寬慰他。

「姐,你也知道我媽是什麼樣的人,給你們添麻煩了。我爸走了我很難過,我常常夢到他對我說要好好學習,姐,你說,人是不是死了就解脫了?」他望著我滿眼淚水地說道,「我爸這一輩子吃了不少苦……」

我拍拍他的肩膀,說不出話來,胸口也堵得慌。

「呵,活著吃苦,死了也不得安寧!生而為人,何必呢?」外婆從背後冒出的一句話,讓人聽了很不是滋味。我知道她不大待見阿煜,可沒想到她竟說得如此直接。

阿煜見了她來喚了聲「奶奶」,他也明白他奶奶不待見他,便知趣地起身回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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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婆,你這是何必呢?他還只是個孩子。」我嘆息道。

3

暖暖的陽光曬過來,乾冷的空氣裡沒有一絲風。我和外婆坐在牆角曬太陽,一縷陽光落在她花白的發間,她半閉著眼,在光裡昏昏欲睡。

「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恨這家的男人嗎?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待人過於尖酸刻薄?」外婆的一句話讓我猝不及防。

我也並未想到她竟然用了如此剜心的字眼。從小到大,她都是對我極好的,她對兒子的態度的確讓我費解,我搖搖頭,沉默了許久。

「我們都活在了不合時宜的年代裡,三個人一起受罪。」她苦笑道,「我和他隔著一座墳墓,我在外頭,而他永遠在裡頭。」

她嘆了口氣說道,她本來是沒有名字的。一個童養媳,何來的名字呢?如果當初她的母親不因病死掉的話,又或許她的哥哥沒有被捉去當壯丁,她的命運本不該這樣。

連名字都沒想好叫什麼便被送人做童養媳,她的命運不過是千萬個女人的縮影。而外公就是那個收養她的人,於她而言,內心還是有感激,她第一想到的是報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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